余兴光:北极点,就这样被我们征服
科技日报记者 陈瑜 通讯员 龙邹霞
余兴光(右)在北极点
9月20日上午,“雪龙号”极地科学考察船结束了长达82天的北极科考,顺利回到位于上海浦东的极地考察专用码头。参加此次中国第4次北极科学考察的队员们,创造了到达北极点、考察时间最长等多项我国北极科考纪录。
国家海洋局第三海洋研究所所长余兴光,他的身份是第四次北极科考的首席科学家。事实上,这位从事了20多年海洋环境保护工作的海洋科学家,曾随中国第16次南极考察队前往南极,研究南极的环境保护。这次出征北极,余兴光说,他们的科考研究工作仍将围绕着环境问题展开。
对话
最大感受:北冰洋的海冰融化趋势快得惊人
记者:作为一名科考队员,第四次北极科考中您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余兴光:最大的感受是北冰洋的海冰融化趋势快得惊人。我国第4次北极科学考察较前三次提前了10天出发。在“雪龙号”向北挺进时,北纬84度以北海域的海冰就呈现“未融先裂”的特点,即在海冰还没有显著融化时,就已出现大范围的开阔水域,海冰密集度显著降低,甚至低于北纬84度以南海域海冰的密集度。
考察队在北冰洋高纬度地区见证了海冰的迅速融化状况:从北纬88度以北大范围区域,直到北极点,出现了大量的水塘、冰间水道,甚至比较开阔的水面。
记者:此次科考会对您的研究产生什么影响?
余兴光:北极的快速变化对我国气候和环境的影响,将是我国北极考察的长期主题。专门研究北极海冰是如何退化的、退化程度如何,在大范围退化之后对我国或世界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就是我们要关注的非常重要的命题。
到达北极点并不是“死任务”
记者:这次“雪龙号”最北到达北纬88度26分,创造了中国航海史上新纪录。据我们了解,到达北极点,并不是出发前就确定的“死任务”。
余兴光:到达北极点,是象征一个国家极地考察实力的重要里程碑,无疑也是刚刚凯旋的中国第4次北极考察队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成绩。
我们的北极考察方案,经过了半年多的论证,进行了详细的设计,主要的海洋和海冰站位或考察区域不是以北极点为中心,是以白令海、楚科奇海和加拿大海盆为主要的考察区域。
因为过去三个航次的考察,均因冰情严重,没能突破北纬87度以北,没有资料显示第4次北极考察雪龙船一定能到达北纬88度。但我们希望雪龙船至少到达北纬88度,所以我们设计了机动站位或叫备用方案,直达北纬88度海域,这已经是北冰洋高纬度海区。
实际上,雪龙船向北到达到了北纬88度22分,也就是创造了北极考察最远点的历史新纪录。那天我们在冰站举行了升国旗仪式,全体队员在船头脱帽向国旗敬礼。同时,考察队员身着红色考察队服在海冰上造型完成88度26分的字样,直升飞机航拍记录下这一时刻。在过去,有极地专家认为我们所到的海区是人类很难到达的地方。后来雪龙船还漂移到了北纬88度26分,这才是雪龙船到达北冰洋的最远点。
记者:征服北极点的难度有多大?
余兴光:以往,用雪龙号这样破冰能力有限的科考船加上直升飞机,就能到达北极点,是难以想象的。而今,全球气候变化令北极海冰大量融化,国际上甚至已有科学家大胆预测,照此发展,不久的将来,用不着核动力破冰船,普通破冰船也有可能征服北极点了。
出征前就制作了可以放置在北极点的纪念物
记者:什么样的条件促成了北极点的考察?
余兴光:这是综合因素的结果。实际上,应该说考察队抓住了机遇,但机遇是为有准备的人提供的。
你可能没有注意到,我们在上海雪龙船上进行了出发前动员,在厦门迎接考察队到厦门进行极地科普和进行正式起航欢送的国家海洋局极地办曲探宙主任在新闻发布会上曾经说过,考察队视冰情有可能利用直升飞机到北极点考察,已经透露了我们的心愿。
此前,我在征得了领队的同意后,专门在厦门调访,寻找可以放置在北极点的纪念物。在“雪龙号”出发前,加工完成了大理石底座铜制红色中国结。我想,选择中国结放置北极点,有多层寓意,既表达了和平的象征,又能体现出了一种很深的情结。
制作并随船带上这件纪念物,是以看出,我们考察队尽管整个考察方案没有包括北极点大范围考察的安排,但到北极点去考察,插上国旗,去放置中国结,是有准备的,是有强烈愿望的,只是没有向媒体公开。因为北冰洋千变万化,我们所知的冰情信息,并不能让我们在出发前就认定我们考察队一定能到北极点。
在北极点的30分钟分秒必争
记者:按照设想,考察队当然想在北极点建立长期冰站,开展10天、15天甚至更长时间的作业,但最后在北极点只进行了半个小时的科学考察工作,这是为什么?
余兴光:那里的环境太复杂多变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保大家安全地回到“雪龙号”上。
综合海冰融池、裂缝危险、雨雪雾、严寒、北极熊可能的干扰等种种不利因素,计算了直升飞机的油料、运送人数和停留时间和返航时的气象条件、冰情变化,考察队只能在北极点“速战速回”。我们首次在北极点冰面上布放了冰浮标,发射了抛弃式温盐深剖面探测仪,进行了生态学观测,采集了大量海冰和海水样品;首次获得2.5米长的北极点冰芯;首次在白令海海盆3742米水深处完成24小时连续站位海洋学观测;首次将中国海洋考察站延伸到北冰洋高纬度的深海平原,并获得全航程大气物理、大气化学观测的宝贵资料。
在北极点进行的半个小时的科学考察工作,可谓分秒必争,个别队员连拍一张照片留影的时间都没有挤出来。
心情
坦然·感恩
8月20日,我们完成了13天的长期冰站作业,前面十来天,老是海雾茫茫,天寒冰冻,后两天刚好出大太阳,阳光明媚,温度迅速回升,使冰站的海冰融化速度加速,融池、裂缝等危险情况增多。也因为“雪龙号”是在一块巨大的冰中,我们考察队可以在安全视距范围内有序组织冰上考察。三次北极时是用小艇把队员载到一块冰上实验和观测,这次冰情正好符合我们选择到不用小艇直接下大冰站工作的条件,加上没有北极熊老来干扰,我们冰上作业的进度、质量和效率大大提升,在总体完成冰站任务的基础上,考虑到冰上工作因气温大大上升,我们就提前两天结束长期冰站工作,继续北进,寻找短期冰站。
在完成第6个短期冰站考察后,第4次北极考察已完成90%以上的任务,继续北进到达北极点考察的关键时候到了。一方面8月20日晴空万里、风和日丽,考察队向国家海洋局领导和极地办领导用卫星电话请示,得到批准,此前我们也做了详尽的北极点考察安全评估方案,这个方案有十多页纸,详尽分析了到达北极点的气候条件、冰情条件、飞行条件、安全回航条件、时间节点和人员安全保护措施等。临时党委非常重视,专门召开会议进行了认真分析,认为到北极点考察的时机成熟、安全措施有把握,可以行动。
我在到北极点前后两小时内,也就是去以前和回之后找时间给家人去了邮件,没有任何担心,就说“等你们收到我的信时,我已从北极点回到船上了”。果然,我们乘海豚号直升飞机,一路顺风北进,视线可达50公里,高天丽日,那种很快要到达北极点的心情,可以说是心潮激荡。我在去前,给家人的去信末尾写道:“祝福中国!祝福咱们中国考察队把!”回来后于当时船时晚上10时多,又写一信说:“在北极点插上五星红旗,真的很激动,要感恩祖国、感恩家人和亲朋好友。”这就是当时的心情。
花絮
北极惊现“王羲之墨宝”
余兴光不仅是一位海洋科学家,还是一位造诣深厚的书法爱好者。在此次北极科考的紧张工作之余,余兴光也曾多次展示他的墨宝,或为队员题词,或为活动助兴,深受大家欢迎。
考察队在进行第一个短期冰站作业时,那天早上4点多,在安排冰站作业人员全部到达冰面后,余兴光回到了驾驶台上,用望远镜观察四周寻找北极熊踪迹。
突然在船头前方不远处的冰面上,他发现由融池组成的“王羲之”三个草书巨幅大字,黑白相间、映带有序、形似和神似几乎统一!
这令余兴光极为惊讶。“我爱好书法数十年,这样的不可思议之事,令我不能自已。”他说。为此,回程途中,余兴光还在北极大学开了一个讲座,叫“鬼斧神工,大自然的杰作——海冰融池与中国书法艺术”。
人物档案
余兴光 国家海洋局第三海洋研究所所长,中国海大博士生导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1990年开始主要从事环境影响评价和海洋生态环境保护研究。近年来,主要开展海洋生态功能区划、区域海洋环境容量研究、海岛海岸带和海洋生态安全调控机制研究。曾参加中国第十六次南极考察,任副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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