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质监局早就掌握“问题茶油”真相，却声称“无权”告知公众，这不能不使人怀疑监管者和监管对象之间是否存在“合谋”

【背景】湖南“问题茶油”事件继续发酵。9月6日，金浩茶油董事长刘翔浩发布公开致歉信，承诺对流入消费者手中的9个批次问题产品按国家最高赔付标准退换、赔付，并在新浪微博上透露仍有0.491吨产品未召回。

9月7日，面对公众不公开“问题茶油”信息的质疑，湖南省质监局副局长甘跃华在接受新华社采访时表示，2月24日，该局就向茶油生产企业发出通知，要求停产整顿，迅速召回问题产品，并向经营者、消费者公开信息。

甘跃华同时辩称， 该局“查处此事是国家质检总局风险监控中心交办的任务。按《食品安全法》第八十二条规定，对上级交办的案件或食品安全信息，湖南省质监局没有信息公开的权限，必须由国家统一公开发布”，该局无权“统一公开发布”。

8月30日，财新传媒《新世纪》周刊率先披露，湖南金浩茶油股份有限公司（下称金浩茶油）等企业部分茶油产品致癌物苯并(a)芘含量超标。

9月1日，金浩茶油在其网站发布致歉信，承认有9个批次42.458吨产品超标，并从3月20日起有过两次召回。

9月2日，湖南省质监局首次对外回应，称已通过资助并组织技术攻关，解决致癌物超标工艺难题，但未公布其他企业的超标产品信息。

实际上，早在2月14日，江苏省产品监督检验院就检出金浩茶油的茶籽油产品苯并(a)芘含量超标。2月18日，湖南省质监局在金浩公司库存的茶籽油产品中抽检查出9批次产品苯并(a)芘含量超标，其中最高含量超过国家标准规定上限的3倍。

这一关乎公众食品安全的信息，被当地政府部门和企业联手隐瞒超过半年以上。根据《新世纪》周刊报道，湖南质监局官员曾表示，选择不公开是“维稳”需要。

那么，在此事件中，湖南省质监局能否为此撇清责任？按《食品安全法》，质检部门应该如何公布问题产品信息？

食品安全法律问题专家、清华大学教授王晨光认为，就《食品安全法》规定而言，召回产品本身就要求公开，不应有所谓“秘密召回”。而公开“问题茶油”信息，本应是监管部门份内之事，湖南省质监局为此“卸责”的说法难经推敲。

《食品安全法》第五十三条明确规定：“食品经营者发现其经营的食品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应当立即停止经营，通知相关生产经营者和消费者，并记录停止经营和通知情况。”

王晨光表示，此条文中“通知相关生产经营者和消费者”的说法，已经明确了召回行为的公开性。如果说，对生产经营者尚可“秘密通知”，但对买完东西就走掉的消费者完全不适用。及时把问题产品公诸于众，这几乎是唯一的办法。

在他看来，湖南省质监局副局长甘跃华的上述辩解并不能令人信服。

首先，甘跃华称湖南省质监局无权公开发布“问题茶油”信息，这是基于对法律的错误认知。《食品安全法》第一条规定：该法是“为保证食品安全，保障公众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显然，相关主体应对公众健康与安全负责，而不是向主管部门、上级机关负责。

其次，该法第八十二条也规定：“县级以上农业行政、质量监督、工商行政管理、食品药品监督管理部门依据各自职责公布食品安全日常监督管理信息。”既然湖南省质监局很早就知悉金浩茶油存在严重质量问题，那就应该将其纳入“日常监督管理信息”予以发布，而不是竖起“上级交办，无权公开”的幌子。

况且，金浩茶油事件并非全国性的重大食品安全事故，据《食品安全法》第八十二条规定，公开此信息完全在湖南质监局的职责范围之内。在善后处理上，监管部门和相关责任人应被及时“问责”，而不是高调“卸责”。

在王晨光看来，金浩茶油“秘密召回”事件也暴露出《食品安全法》的缺陷，即“召回意味着公开”的题中之义，但缺乏明确的责任认定条款。对这种“有限召回且未对公众公开”的行为，追究责任会相对困难。未来，应及时修订《食品安全法》，予以完善。

无论是食品生产企业还是质量监管部门，本应向公众健康与安全负责。但在该事件中，生产企业为了私利而隐瞒真相，质监部门掌握真相却声称“无权”告知公众，这不能不使人怀疑监管者和监管对象之间是否存在“合谋”。■

（财新实习记者 周锦帅 采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