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

它像一个倒置的胎儿，一对失灵的双胞胎

它们的头部朝下，臀部朝上

我与它们同龄，但听不见它们的婴语

左边的是我的哥哥，有可能。

右边的是我的弟弟

因为我总觉得，左耳要比右耳大一些

不过这些无关要紧，因为我亲认了两个最可靠的体位

 

我想把它们抱在怀里，抵御寒风

我用我的手指，轻轻盖住它们的声门

 

风起时，有人在做着无数的哑谜

没有人知道进入耳膜的答案

 

外面似乎很吵，我怕我的奶水不够

我关了我的眼睛，它们醒来时

哭啼着，找它们的妈妈——我们谁也没有见到过

 

《打秋千》

坐在秋千上，我更像一个孩子

比平时。

三米与五米之间
我摸到阳光的间隙，摸到影子的胫骨

摸到李白的诗句和浪漫

摸到自己的兴奋

 

秋千上的感觉，让我顿时觉得：所有的假想
可以用摸索来完成

 

我就这样一直摸下去

摸完一个下午的飞逝，摸完饥饿

摸完偏头疼，摸完分离的忧伤

 

一直摸到天黑，摸到星星，摸到月亮

摸到雾和云

 

摇摆之外，有一个人不断地忽隐忽现

摸不着真实的地点

 

直到我摸着了天的尽头

秋千停了，天也黑了

我再也摸不着自己的影子

不管我怎么努力，她乳白色的高跟鞋又在我的眼前

不断晃现

《舞》

鹅是水的声音，我说：就像远离人境的仙娥湖

高舞时柔波在练习奇特的平静

 

阳光沐浴着划过地平面的船只

在某个下午，没有人看见

 

清晰的掌纹拍打出雪的浪花

尽管，少了露草青青

 

它们的羽毛不习惯草草收尾

只是黄昏遗落，回家的时钟渐敲渐近

 

鱼坐在角落里，用干燥的空气擦洗如鳞的皮肤

晕红的余晖，像刀子，一遍遍将天空拭刮干净

 

 

《夜读》

天很晚了，寒冷与我依冬而坐

手指微微发抖，在等待天亮

 

春天像这一盆炉火，也像自己

灰烬将散，温暖的样子也将呼之欲出

 

被火光燃尽的纸片，以火焰的名义写一封天书

蘸着雪水写了一宿，以便雷鸟报信

只是我很担心：这些谜语会不会在天亮后被人们发现

 

灯盏，只有你和我的眼睛还在亮

这种场景很像蒲松龄聊斋里的片段：你在偷看我
我在你的身体里幻想另一个妙龄的狐狸

 

能听到草动风吹，能听见乐音降临——在我的身体里

只是偶尔，在书里也能听到

一两声鸡鸣犬吠的警醒

它们似乎在命令我：呼呼，呼呼（该睡觉了）

手脚已经冻麻了，关上像是软化了的窗子

熄灯之前，还亮在天上的满天灯笼

近看像山上的小窟窿

侧看有点远
 

《晨读一角》

我每天晨读的地方

恰有一墙绿绿的爬山草

我唤不出它的名字，但我认得，它是怎样由黄变成黄绿

再由绿变成深色的。我看着它们长高，爬上厚厚的墙

墙的最高处，有两棵法国梧桐

鸟群时常在树上练习发音，偷袭我们的清净

偶尔滴下一些血白的液体，让我们兴奋

晨钟至时，学子们披露而来

我总是习惯地先仰起头，摸一摸爬山草的脚

看它们爬了多高，寻问昨天那只最调皮的麻雀

今天是否安好

 

《冬天的诱惑》

不常远游，已经忘记积雪是有温度的种子

它们一旦融化，单一的颜色全无

但我不能离开。我必须在场，证明寒冷的爱和吸引

 

王白了头。一个冬天是他四个月的王后

夜莺枕雪而眠。大地在呼啸的夜色中渐渐下沉

 

黎明在场，我与刚刚堆起来的雪人练习吴歌

天亮了以后，梦全无 白色全无

大地全无 雪美人全无

爱全无 温度全无

不得不承认，冬天的诱惑

是一场漫长的阴谋。兴奋与美好与被窝昨天还在

仅仅一个懒觉，我因诱被惑，醒来时一切全无

 

《回赠》

忘记一滴水时，需要纯净的瓶子

忘记一片海，需要蓝蓝的色彩

忘记自己，需要感动众生的梦

 

我时常以飞跃的形式告诉声响

给我眼睛，不要出声。

在路上，我们学习快乐的蒲公英

 

一滴水，也是生命的回音

从山涧滴落下来，需要无声的勇气

 

就像壮士，就像将军

视死如归，不回头，从血汗宝马上即刻战死

以慢镜头结尾，我们看到了最后的一幕：

大海，是我们共同滴下的盐

【小传】左右（真名），聋哑人，生于1988，陕西省商洛市山阳县人，现就读于西安翻译学院。有作品发《星星》《文学港》《诗潮》《西北军事文学》《山东文学-上半月》《青海湖》《山花》等，作品多次入选各个不同年度选本。喜欢写诗，画画，一个人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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