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星致飞机延误2小时或暗藏产业链

密密麻麻的人墙，接连不断的相机快门声，不时传出的欢呼尖叫声……粉丝在机场围追明星的场景，近年十分常见。但昨天，一条“粉丝追星致航班延误”的消息刷新了外界对“机场追星”的认识：追星致飞机延误，5月7日晚从上海飞往北京的CA1886航班，被迫延误了2个多小时。

追星致飞机延误2小时或暗藏产业链

追星就可以不顾公共秩序吗？一时间，社交网络上相关讨论炸开锅。但在采访过程中，记者也发现，即便是接送机这样简单的追星行为，也是庞大的粉丝经济产业链上的一环。有人提供明星的航班信息，有人真情实感地追逐，有人拍照谋利……不同性别、年龄、学历、职业的人被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让那一夜的CA1886，变得格外不平静。

一种可能

粉丝接机太疯狂？

据《北京日报》报道，5月7日晚，由上海虹桥机场出发的国航CA1886航班原定于21:55起飞，但在登机口前，现场秩序大乱，起飞时间延至次日00:15。而登机后，还有人从经济舱奔向头等舱……这一切的源头，是当天搭乘CA1886的某偶像团体成员的20多位热情粉丝。“即使经常飞来飞去，我依然被惊到了。”该航班的乘客刘女士告诉媒体，当时大部分乘客正准备排队登机，发现48号登机口已乱作一团。有乘客没验登机牌就冲进去了，工作人员跑去追，又有人不断闯进去，直到警察出现，那些没验登机牌的乘客才一一被追回。直到23:00，登机通道才恢复秩序。

“这几年，有不少偶像都是一夜走红，粉丝圈子很杂，不太成熟。”看到这条新闻，某新晋偶像团体的粉丝J小姐显得并不意外。她告诉记者，一般“饭圈”默认偶像在机场入关以后，粉丝就不应该再拍摄了，但粉丝中难免有一些行为过激的“私生饭”（指为满足私欲喜欢跟踪、偷拍明星未公开行程的疯狂粉丝），“他们什么图都出，偶像走廊桥、进机场都有视频和照片，对偶像的出行和公共场合的秩序造成了不良影响。”

负责某顶级流量明星个人后援站的W小姐则表示，从报道看，5月7日当天堵在登机口的人群中，可能有行为不当的粉丝。“一般航司的金卡用户和头等舱、商务舱乘客能优先登机，经济舱的则要慢慢排队。在偶像快要出现或已出现、自己却还没登机的情况下，如果你错过了这一段廊桥的接触，等于看不到偶像了，所以不排除会有粉丝闯关。”

她透露，一般粉丝接送机的活动，主要由明星后援会组织，这几年发展得比较成熟，“一开始，是粉丝自发地希望可以见到偶像，支持偶像。后来国内偶像圈渐渐形成了，大家之间有了比较。特别是有媒体报道‘××明星到××地有多少粉丝接机引发××××’，粉丝当然希望自己的偶像不输他人，所以会很看重应援，组织接机。”

在参与过类似接机活动的粉丝C先生看来，参加统一接机活动的粉丝，往往是比较守规矩的。“很多粉丝都是去当人墙的，因为有时围观路人可能会造成混乱，你还要帮助维持秩序。而且经纪团队会提前通知，有些航班是赶时间，要走紧急通道，没有粉丝福利时间，不用来。”

《北京日报》报道中提到，为了“低成本追星”，有的粉丝会购买经济舱或头等舱全价票，送明星登机后再选择退票。W小姐说，这种“神操作”最早流行于2014年到2015年间。“你进关不飞的话，花费比跟飞要小，一些航空公司的头等舱甚至可以免退票费。但从2016年开始，国内粉丝经济市场开始成熟，为了避免现场粉丝太多带来麻烦，有一定讨论度的偶像或是较成熟的经纪公司都会安排艺人走VIP通道，这时再刷机票就没什么意义了，因为你进去也见不到偶像。”

另一种可能

“代拍”了解一下？

“完全不讲规则，干这个的应该是‘代拍’，不是真粉丝。”对于5月7日晚CA1886遭遇的一切，粉丝L小姐第一反应是“世界真是变了”。她的偶像是一位国内的一线流量男星，在她的记忆中，类似场面是近年开始多起来的，而且愈演愈烈了，“代拍”里用短镜头的多，故而时常近距离对着明星围追堵截，其他粉丝反而被挤到人群外，甚至不得不高喊着希望给明星让条道，“别堵着呀，让他出来吧！”

“然后一群人还是堵在电梯门口，不让他们（明星）出来。非常冷酷，一看就泾渭分明。真粉丝可是在爱豆（偶像）面前被工作人员骂了、推了都忍气吞声的。现在的趋势就是代拍的人太多，非常霸道，动不动就堵着明星，怎么劝也不听，连带守规矩的粉丝也被连累，有苦说不出——有追星经验的人，真的喜欢偶像的人，还是会站在爱豆的角度考虑问题。”

所谓“代拍”，指的是专门以拍摄、出售当红明星机场照、活动照为职业的人群。记者在微博上看到，有很多“代拍”会主动发帖揽活。4月下旬，有多个博主就提前预告承接对某偶像团体5月在北京、上海的跟机及见面会拍摄，“拍不到可全退，所有成员皆可拍”。

据悉，这种“代拍”的风气是从韩国粉丝圈流传来的，最早出自粉丝之间“互通有无”的共享精神，“今天你去这场活动，明天我去那场，大家互相帮忙。后来有人开始卖图，但基本也是粉丝为了补贴追星产生的巨大花销。但因为有利可图，现在已经逐渐形成了专门的产业链。‘代拍’甚至不一定是任何人的粉丝，多的是没有感情的拍图机器。”L小姐说。

承接过明星发布会代拍工作的摄影师Z先生也认为，5月7日当天现身机场追踪的人群中，一定有“代拍”的身影。他所在的一个微信群，“代拍”们会定期发布供需信息，比如“接×××拍摄”或是“找拍×××”，有意向的则会私下交流。

那么，“代拍”的照片又会流向哪里？除了零散的粉丝购买，Z先生说，机场代拍，一是卖给粉丝给偶像做的应援站，二是供给一些机场街拍的网站或公众号。“价格好像是300张三四百块钱，网站找代拍一般是按次，公众号可能是按月给工资。”

而J小姐则为记者进一步解释了这条产业链延展的方向：在微博上，发布艺人照片的个人图站往往有很高的关注度。她喜欢的一个偶像团体，目前拥有与各个成员相关的图站不下百家。在这些图站中，有亲自到现场拍图、维护精英的“前线”粉丝，也有将开站作为一种职业的“站姐”，“有些‘站姐’会同时开很多艺人的网站，等关注量大了，出明星相册或周边卖给粉丝。即使一本定价仅20元，也有很大的利润空间。”再往上游追溯，还有很多黄牛贩卖艺人的航班信息，只要掌握了明星的身份证件号码，就能轻松查询到他们的动态。为此，曾有艺人在同一天里定下多个航班、高铁，试图“混淆视听”，躲过外界的追踪。

一些反思

给“饭圈”发展的空间

仅5月15日一天“粉丝追星致航班延误”在微博上的阅读量达1056万。大量网友在相关新闻下发表了看法，比如“脑残粉很多”，比如“明星为什么不能管管粉丝”……面对这些评论，也有一些粉丝开始澄清：“能不能直接说是哪个明星？评论一直在暗示我爱豆，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有意思的是，现在，越来越多的粉丝似乎开始追求为偶像赢得一种“路人好感”。看到“粉丝追星致航班延误”的新闻后，J小姐第一时间在她加入的粉丝团里发起呼吁，防范于未然：“一定要出点规矩集体抵制这种行为，上社会新闻影响很不好。”而记者在一些明星的个人后援站上也看到，有粉丝呼吁“拒绝代拍”，“接机送机，不要站在正前方，把道路让开，拍照不要开闪光灯，不要怼脸，不要给路人带去困扰。”

至于经纪公司或明星本人，有没有可能加强对粉丝的约束和管理？W小姐认为，目前而言不太现实，国内的经纪公司还没有成熟的体系，“而且有些粉丝甚至在某方面能力远超经纪公司。”L小姐则直言不同粉丝的差异性很大，各粉丝群生态也不一样。

不成熟意味着问题，却也意味着可能。W小姐说，整体土壤的不成熟，反而让粉丝更加热情，参与感更强，“人们更看重一个东西在自己的努力下变好的过程。从当年的《超级女声》到现在的《创造101》、《偶像练习生》，这种选秀节目会让粉丝有种自己很重要的感觉，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是粉丝与偶像之间的羁绊。”而C先生也乐观地告诉记者，目前“饭圈”或许存在一些粉丝自己约定俗成的规则，但不一定具有普遍性，随着时间的发展，有些不好的现象会不断地被打破、改变，“不要拿粉丝的标签，去界定整个圈子的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