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株沉在湖底的水草

    ——记湖北省梁子湖国家站站长于丹

    本报记者  刘志伟  本报实习生 向定杰

    他，皮肤黝黑，满头银丝，套着宽松的旧白T恤，穿着一双沾满泥巴的拖鞋。为了一个湖，在一座孤岛上苦守了21年；他，年过半百，从青藏高原到东部沿海，从黑龙江漠河到海南岛三亚，几乎跑遍了全国大小湖畔河域，甚至经常下湖挖草种草。他叫于丹，梁子湖国家站站长，在武昌鱼的故乡，带着一群人，用双手种出了一片“水下森林”。

    做一穷二白的“农夫岛主”

    刚踏上梁子岛的时候，没有任何资金来源，就靠几台电脑和桌子维持工作；

    没有住处，就寄宿在岛上渔民的平房里；

    没有实验样本，就亲自下湖连根挖出水草；

    交通不便，就靠一叶扁舟划进划出；

    吃不上新鲜的食物，就自己开荒种地。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带领着学生，每年在岛上工作超过300天；连续18个春节，他坚守在岛上，即使是2008年1月，湖面冰雪封冻，粮菜几乎断绝。

    1974年，15岁的于丹，插队走进了大兴安岭。在那里，他对水生植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1992年，博士毕业的他，来到武汉大学，开展以“长江中下游淡水湖泊水生植被生态作用调查”为课题的博士后研究。

    “这是国家现实的需求，也恰好是我个人的兴趣所在。以往，水生植物在国内很少研究。”他向武汉大学提出申请，在一个清水湖泊创立野外观察站。

    很快，梁子湖进入了他的视野。湖中心的梁子岛上，很快划拨出一片土地。他被破格从讲师直接提升为教授，担任站长职务。

    经济的困窘、环境的恶劣，并没有让他公益科研的理想“为五斗米折腰”，“每年都有企业，想挂块牌子，对方出钱，我们出技术，都被一一回绝了。国家需要，我们义不容辞；但自己赚大钱，我们没有这个精力”。

    不过，对邀请他带团队治湖的人，他却爽快地答应。他约定的前提是，种子分文不取，人工费全免。

    以湖为家，与草为伴

    2005年，梁子湖湖泊生态系统国家野外科学观测研究站获批建设，成为国内第一个以水生植物和清水湖泊为研究对象的野外站。

    “加冕”国字号后，岛上实验条件大为改观，建起了近400个大大小小的实验池，配备了精密先进的分析仪器，盖起了实验和住宿的大楼，有了专用于外出考察的汽艇汽车。

    于丹和学生更加忘我，日日在不同水域上寻觅、收集制作水生植物样本。

    如今的梁子湖，共有282种水生高等植物，超过英国、日本、澳大利亚等国的全国水生植物总和。

    在长期的研究中，于丹发现了用种植水草来生态治污的新方法，开始着手梁子湖植被生态恢复工程。

     如今，梁子湖内80%的区域被水生植被覆盖，水下草原清晰可见。湖水整体恢复到Ⅱ类水质，1/2为Ⅰ类水质，2009年来再未出现过Ⅲ类水质。

    2009年6月23日，对水质要求极高、有“水中大熊猫”之称的淡水桃花水母，高密度、大面积出现，这为梁子湖的优质水质作了最生动的诠释。

    长期致力于定位检测与数据库建设，于丹团队在整个梁子湖设置了300多个监测点，从未间断地对大气环境、水生植物群落进行调查统计，并建起了今后推广“种草治污”的物种资源库。

    总结梁子湖的治理经验，于丹提出了全国湖泊治理“抓紧治‘小病’，分期治‘重症’，保住‘生态本钱’”的新思路，得到了中央领导批示，其中“一湖一策”更是上升到国家层面的治理方针。

    2001年至2003年，他受邀为污染严重、出现蓝藻水华的浙江台州市长潭水库编写生态规划并展开治理，成功将“梁子湖经验”推广。2013年12月，他又将水草经验带到了太湖之滨。

    在我国首届野外科技工作会议上，于丹被授予“全国野外科技工作先进个人”称号，梁子湖站被评为“全国野外科技工作先进集体”。今年6月，全国唯一的省级环保政府奖颁发，梁子湖生态站榜上有名。

    做一株沉在湖底的水草

    学生上岛后，于丹明令，不玩游戏、不谈恋爱。

   他还规定，第一件事是学游泳；接着，要下水挖草；还要定时到经常不慎踩空的水池边观测。

    “来读生态学的研究生，要把吃苦看作本职，就像士兵站岗必须立正，不许讲任何条件。”于丹说。

    一度，有1/4的学生，因为无法适应岛上单调寂寞的生活，选择了离开，但大多数人还是留了下来。

    在岛上，茁壮生长的水草是于丹世界的“主角”；让朝夕相伴的学生成才，是他最大的心愿。

    迄今为止，从岛上走出的18名博士生，已有15位晋升高级职称，并先后主持过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等国家级科研项目。学生的论文选题，皆取材于水草，其指导的两位博士生分别针对苦草的无性繁殖和有性繁殖展开研究，各自发表SCI论文5篇，并在梁子湖成功引种4万亩。

    近年来，报考这里的研究生数量呈现迅速上升趋势。“这么大年纪了，于老师还冲在一线，带头下水种草。我为什么不行？” 今年刚刚考取这里的一名新同学说。

    于丹有一个习惯，从不上桌陪客人吃饭，无论多大领导、多少同行。他更愿意和学生一起，端着饭碗，在食堂门前的院子里边吃边聊。他先给自己盛一碗汤，把菜留给学生，等学生吃完了自己再吃。

    “岛上人心淳朴，与世无争，能扎根这里把梁子湖治理好，把中国水生植物研究清楚，再培养一批接班人，我就充实了。”于丹指着一类沉水水草：“这种水草，只扎根在湖底，能够大量吸收氮、磷等营养元素，使水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