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晨醉墨轩中

　2011年，春寒料峭，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子，拖着行李，落脚于书院门一个二层小楼。不大的斗室，简陋、狭窄，有点空荡。收拾好行李，摆放了画架、颜料、笔墨，当然，不会忘记在墙上悬挂几幅得意之作，她累了，顺势躺在一张一米宽的单人床上。望着周围的一切，突然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充斥全身。没错，是自由，一切都是新的。没有人可以再阻拦她自由地画画。

    她叫程晨。

　　自从1994年从绘画专业毕业后，程晨频繁地调动工作。从最初的美术教师，到后来各种宣传和培训工作，似乎都与绘画沾点边，又好像毫无关系。那时候，夜晚才是属于程晨的。当一切都已熟睡，画布开始发光，屋里很安静，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和画笔游走的刷刷声。此时的程晨才感觉做回了自己。然而，天一亮，一切又回到了原样。若是没看到那画布上未干的颜料，昨夜的工作，好像只是一场梦。

　　小时候，像所有的孩子一样，程晨热衷于在各种地方留下自己的“画作”，地上、墙上，画花草，画房子，画人像，乐此不疲。上小学后，她的画被很多同学老师认可，甚至常常有同学向她求画。这让她对画画更是痴迷有加。

　　父亲是她最初也是最坚实的支持者，第一块画布、第一本美术教材，都来自父亲。程晨记得那时最开心的事，就是一个人坐在大石头上，将作业本铺在膝盖上，美其名曰作作业，其实是在偷偷作画，父亲看见了，也并无责备，只是轻轻捏着她的小脸：“画得不错！”阳光下，那种单纯的快乐，程晨一生也忘不了。
　　　
　　回忆起过去，闲做在办公室里的程晨就忍不住发呆。忘了一会儿下班后还要去接孩子放学，回到家还要做晚饭、洗衣服……
　　　
　　初中毕业的暑假，父亲把她送到了百里之外的安康师范美术系，接受正规而系统的美术教育。在那里，程晨如鱼得水，素描、写生，她为自己画笔下的人物和风景感到兴奋，为心中逐渐清晰的梦想激动。

　　上高中期间，虽然课程异常繁重，但程晨还是忙里偷闲，在课余时间画上几笔。一年暑假，西安美院的一位教授带着几个研究生去宁陕山中写生。她默默尾随其后，观察师哥师姐们如何构图，如何运笔。“不幸”还是被教授发现了，教授拿过她的画，看了许久：“不错，很有灵气。”也许只是简单的鼓励，程晨却一直记在心里。
　　　
　　又与丈夫吵架了，还挨了拳脚。也不全怪他，是自己因为看一本画册入了迷，差点把灶上的一壶水烧干了。争吵中还翻起了旧账，丈夫责备她心里只有画画，一点都没把家放在心上……程晨疲惫地靠在窗边，心里既迷茫又难过。
　　　
　　记得考上商洛师专美术系是在1990年，至今让她难以忘怀的是商洛阴冷的冬季。学校没有取暖设备，上课画画时，手被冻僵了，她就不停地往手上哈气。哈气不顶用，回宿舍倒点热水泡一泡。原本圆润细腻的手生生地被冻变了形。现在看来那么苦的日子，当时却并不觉的。也许是因为心怀梦想吧，心是热的，血也是热的。而现在，程晨感觉，自己的心无处安放。
　　　
　　终于选择了分开。带着年幼的儿子，程晨离开了那个家，继而辞职。整个过程，程晨都表现得很平静，但却像是投入湖中的一颗炸弹，家人朋友都劝她再多考虑考虑。“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还没有工作，如何生活呢？”

　　没有人谈起画画，没有人问她到底想要什么。
　　　
　　程晨在东河北岸山下租了一套房子，终于有了自己第一个画室。作为准专业画家，应该是以画为生，以画养画。可是，她画了堆积如山的画作却很少能变成商品。常常是因为柴米油盐犯愁，不得不靠父母接济。

　　她每天拼命作画。冬天很冷，常常作画到天亮。因为太专注，她常忘了吃饭，一幅作品从早上画起，当她抬头看表时，已经到了深夜。

　　那时候为什么那么拼命啊？回头想想，程晨也悄悄问自己
。
　　是一种补偿吧，重获自由后的补偿。

　　莫奈对光和色运用的创举和精到的把握，一直令程晨倾倒入魔，尤其是《睡莲》系列，她更是反复临摹，琢磨其中的精妙之处。其中的一幅习作竟意外获得一位县局领导的赞赏，当场掏出500元，买走了那幅画。

　　　程晨画作：国色天香

　　好像就是从卖出第一张画开始吧，生活渐渐有了转机。2004年冬季，一位西安网友从程晨空间里看到了几幅作品，专程奔赴宁陕找到了程晨，自告奋勇为她推介油画。尽管收效不大，但也极大地鼓舞了她的创作激情。 也是这一年，她的两幅国画作品《春韵》和《国色天香》在全国百年电影书画大赛参展，均获大赛二等奖，并在中国美术馆展出……
　　　
　　然而，程晨又一次选择了离开，不，是重新出发。带着自己的画笔，她只身来到西安。

　　外面刚下过雨，程晨站在窗前，空气中有淡淡的青草香。
春天来了。（文/孙涛 作者系三秦都市报著名调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