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清建 张亮

        2010年12月中旬，寒流不断侵扰之下，又一场电荒遍布山西、陕西、湖北、安徽和河南等省份。记者了解到，陕西省西安市和咸阳市的部分企业已被拉闸限电，咸阳市部分县区甚至停电达半个月以上。

　　不过，和之前各地因为突击完成节能减排指标进行的拉闸限电不同，此次电荒的原因却看来很顺理成章——电厂“缺煤”。

　　然而另一方面，全国范围内的煤炭供应却并不紧张，在沿海的秦皇岛和天津等港口的煤炭却堆积如山，很多煤炭老板在为找不到买家而发愁。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次内陆多省份的煤荒和电荒，《中国经营报》记者深入陕西各地实地调查，发现这一现象背后的诸多隐情。

　　煤炭大省“缺煤”

　　“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作为电力供应的调配者以及此次“拉闸限电”措施的执行部门，国家电网陕西省电力公司新闻中心采编三处处长胡兴平无奈地说。

　　据胡兴平介绍， 2010年年底，随着气温逐步下降，供暖开始，陕西电网负荷不断攀升，最大负荷已四次刷新。与此同时，陕西电煤库存持续快速下降，日均进煤8.3万吨，日均耗煤11.5万吨，电煤库存日均下降3.2万吨。其中灞桥热电厂仅可用2天、宝鸡二厂仅可用1天、蒲城电厂270万千瓦容量库存已不足1天，远远低于电厂煤库存的7天警戒线。

　　“如果不进行拉闸限电，再过几天就会出现电厂无煤可发电，电网公司无电可供给的局面。”胡兴平说。

　　在电煤荒发生期间，相关部门统计出的漂亮数字颇耐人寻味：2010年1月至11月，陕西省煤炭产销量增长十分强劲，原煤生产量同比增长38.19%；原煤销量同比增长39.41%。这样一组“华丽”的数据不禁让人追问：煤炭大省的电厂缘何总是缺煤？

　　在2010年12月底的电煤荒中，陕西省各大火力发电厂对电煤的寻求可谓到了望眼欲穿的地步。两位火力发电厂的燃料供应负责人向记者抱怨，原本他们是在电厂煤电供应部负责监督卸煤和检测煤质的，没想到为了应对电煤荒，他们和其他许多同事竟四处找煤，有的甚至找煤找到了省外。

　　其中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每年年底，各大国有煤矿企业大都完成了各自的产煤任务，许多煤矿企业会对煤矿进行检修，在此期间，国有大型煤炭企业大量减产甚至停产。而此时由于气候原因，电力负荷大幅攀升，发电厂需要采购大量的电煤来维持电力供应。”

　　“电厂在本省采购电煤时，根据年初与煤炭企业签订的购煤合同，实际结算价只需380元/吨，而在陕西省煤炭的市场煤，每吨煤的价格是550元左右。但最近陕西煤炭市场上都买不到足够的煤，而只得去甘肃、宁夏等地买煤，其成本最多可增至900元/吨。去外省采煤都是钱煤两清，也没有赊欠的余地。我们电厂不亏才怪呢？”另一位负责人用数据表达了对煤炭企业大涨煤炭价格的不满。

　　“此外，由于其他一些非产煤省份愿给出更高的煤价，陕西省内的一些煤矿更愿意把煤炭卖到外地，以换取更高的利润。”该负责人补充说。

　　电厂政策性亏损扩大

　　“我们2009年亏损1.8亿元，2010年亏损1.6亿元，2011年在煤价节节高涨的情况下，电厂的亏损额很难降下去。”陕西西安大唐灞桥热电厂一位管理水供应的王主任告诉记者。王主任在火电厂有着25年行业经验，他告诉记者，“目前电价由国家控制，涨一分一厘国务院都要严格进行论证，因此这么多年来，电价仅微幅上涨；但是市场上煤炭价由地方上及企业进行控制，仅2010年就大幅上涨了许多；如果煤价继续上涨，而电价保持不变，火电厂其他成本再怎么控制，也无法抑制火电企业全面亏损的局面。”

　　据王主任介绍，生产一度电的标准煤耗为330~360克。而按照目前电煤合同价每吨380元左右(包括运输费用等)、每度火电成本0.25元来计算，电煤在发电火力的成本中占据70%左右。如果市场煤价格再继续上涨，“我们同煤矿企业的合同价格也将一定幅度上涨，这样电煤价格上涨将直接导致发电成本上升，并且扩大电煤在发电成本中的比重。”

　　“为保民生，国家不能轻易涨电价，电厂长期承受着煤价猛涨而电价微涨带来的损失。因此电厂的损失来自于国家为达成社会效益而付出的成本，这是一个政策性亏损，并非电厂经营不善造成的。”王主任如此解释目前电厂所面临的亏损。

　　针对电力企业反映煤价高这一话题，陕西煤炭运销(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省内电煤部负责人石广元不以为然，他认为电力企业之所以会亏损及出现电荒，是由于电力企业向外地以低于本省的电价向外省输电，从而导致亏损和电荒，而与煤炭企业无关。

　　不过，一位电厂负责人告诉记者：“由于其他一些非产煤省份愿给出更高的煤价，陕西省内的一些煤矿更愿意把煤炭卖到外地，以换取更高的利润。”

　　据了解，陕西上网电价比沿海一些省份每度低5分，相应的，沿海发电煤炭价格也比陕西本地要贵100元/吨。这就使得陕西煤炭企业有外运的动力，比卖给本地电厂更合算。

　　胡兴平告诉记者，“国家能源政策有规定，山西、陕西、内蒙古等资源大省将产地的煤由煤运变为电运、以低于省内供电的价格输送至沿海发达城市，这是国家给陕西等煤炭大省下达的政治任务，我们必须完成。”

　　煤改之祸

　　据记者了解，在往年，缺煤的电厂可以依靠当地的很多小煤窑部分解决煤炭不足的问题，小煤窑由于其开采成本低，市场交易灵活，因此其煤价低于市场煤价格，甚至低于火电厂和国有煤矿签订的协议价格，其缺点是煤炭的品质不好，燃烧值低，而且对锅炉也有一定的危害，因此火电厂一般不会选择采购此类煤炭。

　　但有的电厂会将煤炭运输队承包出去，煤炭供应基本上由运输公司负责。于是采购煤炭的人会在往电厂运煤的途中，途径一些小煤窑，将好煤和差煤混在一起。虽然由于混合煤燃烧值降低，导致每天所需的煤炭量总体增加，但其低廉的成本还是足以吸引一些运输司机干起这一行当。

　　这样做的后果是，这些电厂习惯了有小煤窑可以降低合同煤和市场煤价格的日子。记者了解到，一般计划煤占电厂用煤总量的约70%，而市场煤占30%。

　　但今年的变化在于，陕西省2010年年底对该省47处煤矿实施了关闭。其中仅渭南市34处。目前渭南白水县的13处大小型煤矿均已限令停产，相关煤矿证照已经吊(注)销、停供井下生产用电。而据该县煤炭局管煤炭生产的负责人张宝宁告诉记者，该县此次涉及关闭的煤矿年产量达120万吨，是该县煤炭总年产量的80%。

　　而当地的电厂突然得知这些小煤窑被关闭之后，才发现自己与国有煤矿签订的合同煤不够发电所需，于是赶紧大幅购买市场煤，从而也导致了市场煤价的快速增长。

　　1月3日，记者到达渭南市白水县时，天空正飘着白雪。这个县的产煤量并不大，但却是邻近电厂合同煤不足时用来救急的主要供应地。该县大多数产煤都供往电厂，少数煤用来满足当地居民取暖供应。

　　记者来到“地方国营白水县东风煤矿”，发现这里铁门紧锁，从铁门望去，矿里堆了几座小煤山，却空无一人。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位老者伸出头来对记者说，“回去吧，这煤矿已经关了好几天了，估计到今年过年之前是很难再恢复生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