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一户三人四亩在册土地计算，一共可以获得47400元，对于那些只能依靠种地养活全家的村民而言，这就是未来15年的全部收入。”

　　2010年7月底的一个晚上，暴雨倾盆，汹涌的泥石流从果松山上席卷而下，沿着狭长河道冲向吉林省白山市抚松县东岗镇果松村。对紧邻河道居住的果松村村民而言，这是惊心动魄的一晚，泥石流与他们的房屋擦肩而过，险些冲毁这些脆弱的民宅。

　　这样危急的情形在果松村历史上并不多见。造成险情的原因，一方面是天灾资料记载，那场暴雨是自1995 年以来对当地影响范围最广的一次降水，但另一方面则是人为。

　　“由于万达公司修的滑雪场造成下雨天水流集中、泥石流一起下的实际情况，大雨天和下大暴雨的时候，直接威胁我村河边的十几户村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这段话被记录在果松村2010年第七届村委会主任的述职报告里。

　　这个名叫王寿平的村委会主任在报告中多次提到“万达”对果松村乃至抚松县而言，这是一个难以绕过的名字，这家中国最大的商业地产公司正在当地开发一个占地18.34平方公里、投资230亿元的旅游地产项目长白山国际旅游度假区。

　　由于度假区滑雪场的建设，原本由森林覆盖的果松山经砍伐、修建出43条滑雪道，裸露后的地表土层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不再那么坚固，成为2010年7月那场泥石流的源头。

　　失去耕地导致生活方式改变

　　占地18.34平方公里的长白山国际旅游度假区，面积相当于2500个足球场大小。度假区规划为南区和北区两部分，之间相隔7公里，其中南区占地面积13.34平方公里，又称为“长白山体育休闲度假区”，如今正被开发成滑雪场、旅游小镇、星级酒店群、高尔夫球场以及别墅。

　　果松村就在南区旁边。但近在咫尺的度假项目除了在地理上的亲近，与村民的生活并没有更多交集。对于住在河道旁的十几户村民而言，项目的建设带给他们的是对泥石流冲毁房屋的担忧。对于更多世代生活在这里的村民而言，面临的则可能是失去耕地、被迫改变生活方式。

　　“春天为了配合万达公司在我们村附近建设滑雪场征用土地这一主要工作，我们村委会召开了村委会。村长代表会、村长大会，多次解决了针对征用工作出现的一系列问题和难题。”这段话也被记录在了2010年果松村村委会主任述职报告中。

　　由于长白山国际旅游度假区南区所在的位置原本是大片的林地和果松村村民的耕地，因征地而起的矛盾，至今仍在果松村持续上演。

　　今年初，果松村村部门口张贴了新一批征地名单。51名村民共计196.37亩土地将被征收，而失地所能得到的补偿并不能让村民满意。

　　给予失地土地农民的补偿标准是这样的：对于拥有土地证的在册耕地，按每亩790元乘以15，即每亩补偿11850元。790元是一亩耕地一年的评估产值，15代表土地证上所余年限。若村民实际耕种的土地超出在册面积，超出不足1倍的部分，仍按每亩11850元补偿，超出在册面积1倍以上的部分，则按每亩5925元补偿。196.37亩土地的最终补偿总额为216.8万元。

　　“如果按一户三人四亩在册土地计算，一共可以获得47400元，对于那些只能依靠种地养活全家的村民而言，这就是未来15年的全部收入，一家人每天只有不到9元生活费，一人还不足3元。”

　　一份名为《长白山体育休闲度假区控制性详细规划》的文件显示，度假区南区规划范围内，耕地面积共计44.2公顷，约663亩。

　　不过，如果与项目规划区内被占用、征用的林地面积相比，耕地面积还只是冰山一角。

　　森林砍伐的负面影响

　　根据国家林业局调查规划设计院与河北承德林业调查规划设计院共同完成的一份报告，度假区南区占用征用林地面积达到613公顷，近9200亩，相当于858个足球场的面积，这些林地的林木蓄积量达到7.88万立方米。

　　如此大面积的占用、征用林地，被长白山国际旅游度假区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邢文明形容为“史无前例、空前绝后”。在2010年举行的一场洽商联谊会上，邢文明自豪地向与会嘉宾介绍项目给果松村地貌带来的改变，并以此证明项目得到的政策优待。

　　不过，前述国家林业局调查规划设计院参与撰写的报告却多次表达了对森林遭到砍伐对当地脆弱的生态环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的忧虑。

　　“项目区地处东北东部山区寒温带湿润气候区……该区域土壤的主要特点是土层薄、结构疏松、不耐冲蚀、地表裸露后土层易被冲刷。植被一旦被破坏，极易引起水土流失，再次自然恢复植被难度极大。由此可见，该区域生态环境较为脆弱，破坏容易，恢复治理难度大。”

　　报告又写道：“由于拟占用征用林地面积较大，且绝大部分为永久占地，造成林地及其附属的林木、野生植物资源永久损失，在此栖息的野生动物被迫迁移，将不可避免地对建设范围内的森林生态安全性造成一定影响。”

　　如今的果松山成了一片巨大的工地。轰鸣的重型卡车，将通往山脚的唯一一条道路碾压得坑洼不平，所经之处扬起漫天的尘土。一座依山而建的现代滑雪场、一座36洞高尔夫球场、一座18洞高尔夫球场、若干座酒店以及别墅群正初具规模。

　　从农民手中征得的耕地以及大片被占用、征用的林地，为长白山国际旅游度假区的建设提供了珍贵但廉价的土地资源。

　　作者：李越 (来源：第一财经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