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箱的故事（美）克蕾契蒂 等 著三联书店 2010年5月

    孩子们需要的，其实不是一时的温暖，而是摆脱噩梦、恢复梦想的能力

    1994年，我每天最关心的，是最后5分钟的国际新闻。那一年，印象最深的新闻是发生在卢旺达的种族大屠杀：20万，30万，50万，80万，电视里一天天更新死难者的数据，我也一天天跟着震惊——不过世界大事纷至沓来，大屠杀离我们也毕竟遥远，如果没有这本《旅行箱的故事》，少年时的震惊大概只能深深埋在记忆里面吧。

    《旅行箱的故事》是一本关于孩子的书，更是一场无与伦比的情感救助实验。几位心理学家和艺术家一起，在南非的儿童难民营里发起了一项治疗项目，他们邀请来自不同国家的14个孩子加入进来，这些孩子来自卢旺达、布隆迪、埃塞俄比亚、安哥拉等不同地方，他们失去了家园和故乡，在约翰内斯堡的街头流离失所，用恐惧和抵抗的眼神注视着一切。他们更对心理学家们带来的种种疗伤教程不屑一顾，“我们不想讲出那些往事，他们逼我们讲，然后他们就好过了一些”。

    这群创痛中的孩子活在回忆当中，对现实与未来都充满不信任。在这种境况之下，克蕾契蒂和她的同事们表现出了足够的理解力和想象力，她们发动孩子们，把自己的回忆和梦想、温暖和恐惧都变成画面，画在一个个二手旅行箱里面。从此，这些他们从来不愿与人分享的苦难往事和温暖梦想便成了最形象化的回忆，与他们一路同行。

    来自卢旺达的孩子保罗是14个孩子中的一个，他从坚决拒绝在旅行箱上画下任何一笔，到一个人偷偷在上面开始画鸭子，其间的心灵历程可谓充满艰辛。当坚冰最后终于被融化之时，他用画笔记录下来的，是“六只鸡、四只鸽子、五头山羊、五只鸭子”，那是他田园般的童年生活记忆。这一切在1994年都毁于战火，但这个亲眼看着子弹射穿母亲身体的少年却坚决拿起枪去复仇，因为“那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些画在旅行箱上的梦想与回忆，虽然画面稚拙，但其中流露出来的思绪，却是让人震撼的。现实生活当中，孩子们往往在枪炮之间游走，在警察的眼皮底下穿行，在一个瞬间就失去父母和家园，但他们记录在旅行箱上的往事，却可能是一棵意义重大的树，一个安静幽远的湖，一轮最美的月亮，一群高飞的小鸟。这些画有什么意义吗？当然有，它们是难民孩子们苦难生涯当中最美好的瞬间，为了这些美好的时刻，他们需要好好地活下去。

    对这个了不起的项目和这本了不起的书来说，最大的遗憾，是作为项目的触发者，埃塞俄比亚女孩塞娜许的故事没有能被记录下来。她曾经要求一个讲故事的空间，但复杂的难民生活让她一再失踪，也让她最终对整个世界失去了信任。于是我们在书的最后，读到的只能是空白，那是一个留给塞娜许的旅行箱，更是无数难民孩子无法弥补的创伤。

    这些流亡的孩子们，让我们想起汶川与玉树的灾后心理救援，想到那些孩子们现在怎么样了。在新闻里，我们经常能看到有多少温暖被送到了灾区，但孩子们需要的，其实不是一时的温暖，而是摆脱噩梦、恢复梦想的能力。希望这个旅行箱计划能给那些习惯送温暖的人一点启发。(涂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