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夫:中国需要“釜底抽薪”的改革

    姚洋:小产权房转正不会对房价造成冲击

    11月24日14时30分，在陕西大会堂一会议厅内，台上四把座椅、四支话筒，台下500个席位，座无虚席。由陕西省委宣传部、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省发改委主办，陕西日报传媒集团、北大国发院 EMBA 承办、西安为华网络协办的《“打造丝绸之路新起点”——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西部发展的高端对话》热闹开谈。

    本是一场周末举行的活动，却由于两位主讲人身份特殊，吸引了包括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在内的500名听众两个半小时的专注聆听、认真记录。这两位主讲人，一位是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荣誉院长、国务院参事、全国工商联专职副主席、世界银行前任首席经济学家林毅夫，另一位是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西安娃”姚洋。而此次两位智库引领的高端对话，也被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薛保勤评价为“中国经济学界两位著名经济学家的双雄会”。

    当天，林毅夫在题为《中国经济发展前景与改革方向》的主题演讲中指出，中国在接下来20年里，仍有维持8%经济增长速度的潜力，但是要想把增长潜力挖掘出来，要继续坚持深化体制改革，继续坚持改革开放，在经济发展过程中要按照比较优势来发展，同时发挥政府的因势利导作用。“中国需要‘釜底抽薪’的改革，从而消除经济发展中的各种扭曲因素。这样不仅经济发展获得了更好的环境，分配方面也会更公平，社会也会更稳定。我觉得经过30多年的高速增长，完全有可能在2020年的时候，实现十八大所确定的两个翻一番的目标，我们有可能在我们这一代人看到，中国从低收入变成中等收入，再到高收入，实现从鸦片战争以来一直所追求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这里叫丈八沟宾馆，十几年前，我上大学的时候，父亲带着我从西郊骑自行车过来要40多分钟，而现在这里已经成了市中心的一部分，西安的发展是有目共睹的，西安作为悠久文化代表城市，在今天又有了新的发展空间……”姚洋以回忆的方式，开启了他的演讲。三中全会的重要性、值得注意的亮点、改革的难点、三中全会没有解决的问题、三中全会和陕西经济发展的新机遇……从政府职能和转变角度，结合陕西自身的特点，姚洋娓娓道来。

   专家演讲结束后，现场观众意犹未尽，大家踊跃举手，就陕西和西部的发展问题，向林毅夫、姚洋以及西安交大经济金融学院证券研究所所长冯涛教授、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 EMBA 陕西校友、陕西德鑫资本投资公司董事长耿健等四位嘉宾提问。“有没有什么制造业发展方式不以破坏环境为代价”、“中国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的重点是什么”、“西安还有没有文化发展余地”、“在重振丝绸之路经济带新起点的路上，西安发展的壁垒是什么”……问题接二连三，专家们都一一进行了解答。

    “精准、特色、实在、深入、热烈、宏大，但我最想说的还是遗憾和抱歉，有那么多的同志提了那么多的问题，我们没有时间满足各位，感谢四位教授和提问嘉宾的精彩答问。”问答环节已经超时，但听众热情依旧，高端对话的主持人、陕西日报传媒集团总经理、陕西日报社社长钟顺虎却不得不做结束语。

    “分析问题切入视角独特，理论分析透彻深入”，专程从上海赶来听此次高端对话的 EMBA 学员张广蓉连称“不虚此行”。而太平人寿保险有限公司陕西分公司教育培训部主任刘力毓则从高端对话中看到了自己行业的发展前景，“林毅夫也关注到了金融行业不均衡，金融市场落后等问题。未来五到十年，中国保险业将会以措手不及的方式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一切，很可能最先萌芽在丝绸之路的起点……”

    林毅夫为陕西经济发展支招

    要用资源优势的利刃促非资源型产业经济发展

    一米八的个子，挺拔魁伟，短发平头，和蔼的笑容，让人感受到他平易近人的学者风范，记者采访提问，他用心倾听，认真作答，对于不熟悉的问题不轻率发表意见……林毅夫，北大国家发展研究院荣誉院长、国务院参事、全国工商联专职副主席、世界银行前任首席经济学家。11月24日，林毅夫从战略的高度、时政的角度，以宏观经济的视角，为陕西经济发展支招。

    用资源优势的利刃促非资源型产业经济发展

    陕西的煤炭资源优势很明显，一方面要利用优势发展能源化工，但是如果只单纯发展能源化工，经济结构过于单一，单一的经济结构容易受到国际各种资源和产品价格波动的影响，波动性大。“在这种情况下，从资源产业所获得的收益来支持非资源产业的发展。这就需要找准陕西的自有比较优势。”林毅夫认为陕西经济发展要用资源优势所创造的利刃来促进经济向非资源型产业经济发展。

    他建议，陕西可以利用自身比较先进的人力资本结构去发展人力资本相对密集的非资源型产业。“比如三星在陕西的投资，三星电子产业的产品在国际比较有竞争力，其技术水平比较高，这就属于非资源型，这样的发展就会比较平衡，利用自己的优势创造新的优势，陕西已经且继续沿着这条路径走，经济结构比较平衡，发展后劲会比较大，发展前景会很好。”

    开发区发展找准产业定位就能有效推动经济增长

    近年来，西安市力促开发区经济建设，然而开发区模式是否能有效推动经济增长？林毅夫认为“只要做得好就是有效的。”

    而政府如何因势利导？林毅夫认为，在经济发展的过程，必然是技术不断创新的过程。进入新的产业必须符合该经济体的潜在比较优势。要素生产成本，及土地资本、原材料成本、金融成本等。政府的作用就是帮助企业降低交易成本。“前提是开发区定位准确，只要要素生产成本有优势，开发区就可以比较快地用有限资源来解决交易成本高的问题。这个地方的要素成本比国内国际低，在这基础上如果还能降低交易成本，那么就比较能成功。”

    丝路自贸区建设可借鉴上海自贸区经验

    伴随重振丝绸之路经济带新起点的话题，不少学者专家都提议在西安建立丝绸之路经济带上的首个自贸区。林毅夫认为，在丝绸之路经济带上，如果能够降低关税、减低傍依壁垒，那么经济就更容易实现一体化。沿着这个想法，让市场更一体化、产品交易更加自由，加大金融流动，可以降低交易成本。“上海自贸区是一个试点，如果发展的得当，丝路经济带可以借鉴。”

    此外，对于建立区域性金融中心的想法，林毅夫则表示不能操之过急。“经济要发展金融要配套，经济发展过程中技术产业升级、完善，这些都需要金融的支持。”他认为，陕西作为西部最发达省份，衍射丝绸之路经济带最发达的经济体，陕西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发挥领头作用，陕西自己的经济要不断上升，就需要依靠技术产业升级，这就离不开资金的支持，带动周边的发展，同样离不开金融的支持。“我认为，区域性金融中心是一种和发展需要相匹配的设想。”

    陕西会带动丝路沿线其他地区的发展

    “作为一个大国，我们的经济发展好了，可以给世界提供很多我们具有竞争力的产品，也可以从世界上其他国家进口我们不具有竞争力的产品。”丝绸之路经济带的提出，林毅夫从中看到了中国经济发展为世界其他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和资源型国家创造的很多新机遇。

    “中国快速发展，对资源有需求，提供了市场，劳动力密集的产业将逐渐转移到工资水平低的地区，中亚丝绸之路国家可以承接我们的产业转移。给丝绸之路沿线国家一个融入国际经济体系，发展出口导向型、符合他们比较优势的战略机遇期。”他认为，陕西作为丝绸之路的起点，西部省份当中收入水平最高，也是产业结构最先进的省份，陕西的发展会带动西部省份，乃至丝路沿线其他地区的发展。“

    “乡党”姚洋为陕西发展献计

    发展优势产业避免过度依赖资源
    
    作为土生土长的西安娃，当面对一众陕西媒体的提问时，姚洋面带微笑，从容不迫。1964年生于陕西省西安市；1989年—1991年，西安电力机械制造公司变压器厂工作，姚洋对西安的感情并没有因为工作求学地点的转移而发生变化。采访中，姚洋说的最多的是“咱们西安”，他希望西安在这一轮改革开放机遇里走到全国前列，也愿意在这方面尽绵薄之力。

    小产权房转正不会冲击房价

    国土资源部办公厅、住房城乡建设部办公厅联合下发通知，要求坚决遏制“小产权房”问题。对此，姚洋表示，小产权房转正不会对房价造成冲击。

    姚洋表示，与沿海地区相比，西安的房价比较合理，因此，即便国家要调整房价，也应该主要考虑下调沿海地区房价，这就要求政府有序退出房地产市场，让市场来决定。对老百姓来说，不断出台的调控政策只能进一步强化了民众对房价上涨的预期。“政府不放手就会给老百姓传递一个信号，房价还要涨。其实，政府在房地产市场上要转变发展与管理的思路，该政府承担的，政府要果断地拿起来，该市场解决的，真正交给市场去打理。”

    过度依赖资源发展可能面临“资源诅咒”

    “资源多了，像一个黑洞，把所有人才、资源都吸了进去，造成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直接反映就是物价上涨。”当很多人都在安于中国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时，姚洋却提出，中国要想实现可持续发展，一定要避免“资源的诅咒”。

    所谓资源的诅咒，从长期增长状况来看，那些自然资源丰裕、经济中资源性产品占据主导地位的发展中国家，反而要比资源贫乏国家的增长低许多；尽管资源丰裕国家可能会由于资源品价格的上涨而实现短期的经济增长，但最终又会陷入停滞状态，这样一来，丰裕的自然资源最终成为“诅咒”。

    如何避免资源诅咒？姚洋建议，把资源型的收入转为其他产业发展的资金。“把陕西的资源优势转换成制造业优势，从资源那里获得的收入去打造更高端的制造业。”

    西安不妨搞个科研人员“二次下海”

    在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上，西安和其他城市相比有明显的优势：西安高校拥有量全国领先，且百人大学生数量超过北京和上海，位居全国第二。西安要借助丝绸之路经济带进行发展，就要调动西安的人力资源优势。姚洋提出，建立合理的激励机制。“现在很多西安的年轻人，都把就业目光放在政府、事业单位，很少有人愿意进行高科技企业的创业。究其原因，恐怕是政府的政策和机制问题。西安能否搞一个‘二次下海’，鼓励科技人员创业、分享。”所谓“二次下海”，意思是发挥西安高校和科研院所的优势，借鉴国外经验，建立大学和教师之间的分享机制，允许教师在校外建立自己的公司，实现利益分享。“西安应该牢牢抓住人才这一优势，给足新机制。”

    西安可打造丝绸之路最发达制造业

    陕汽集团、西飞集团、西电集团、法士特集团……陕西拥有雄厚的制造业基础，为此，姚洋提出，陕西在充分发挥制造业优势的基础上，可以承接东部地区的制造业转移。

    西安是丝绸之路经济带上制造业最发达的城市之一，打造丝绸之路最发达的制造业，应该是西安首先要考虑的事情。姚洋预测，随着沿海地带制造业饱和甚至萎缩，2018年-2020年，中国的制造业在 GDP 中所占比重会下降，因此，将来的发展主要还是依靠服务业。“但不等于说全国都发展服务业，西安有制造业基础，可以承接东部地区的制造业。”

    发展文化产业要靠大师级人物推进

    就陕西和西部的发展问题，会上，林毅夫、姚洋与陕西两位本土专家冯涛、耿健进行现场高端对话，并认真解答听众提问，为陕西抢抓国家战略新机遇，打造丝绸之路经济带新起点，深化西部大开发，树立全球化视野，统筹国内国际发展大势，拓展西部大开发空间，从国家发展的战略层面进一步指明了方向。

     问：中国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的抓手是什么？陕西在构建丝绸之路经济带中可以为国家作哪些贡献？

    答：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的抓手是经济。只有在经济上实现互利共赢，才能促进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以陕西为例，陕西在向西进的过程中，能多做的就是服务国家战略。陕西省有很多制造业、装备业企业，它们在中亚能源开发中肯定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问：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要深化文化体制改革。陕西作为文化大省，在文化产业空间方面如何发挥？

    答：陕西的文化优势非常厚重。但在文化产业发展方面，现在面临瓶颈——怎么从一种深厚的民俗文化发展成为产业文化。这个过程中，需要新的一些手段，比如风投公司、文化产业基金扶持。目前，我们自娱自乐的东西多，真正形成文化产业的少，如果要实现转变，构建新兴的投资机制非常关键。其次，开放市场，树立品牌。一方面，把陕西的文化产业市场进一步加大开放，另一方面，要利用陕西已有的文化大师级人物进行推进。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中国文化在海外文化影响非常大，由此可以看出，文化产业的发展还要和地区经济影响力相结合。

    问：在打造丝绸之路经济带过程中，如何把陕西的人才优势转变为人力资本？

    答：陕西人本性是质朴和厚道，但另一方面，这也有可能思维固化。从个人角度来说，抓住这个机遇，考虑如何将自己的努力与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相融合。

    政府容易把眼光放在大项目上去，也许短期内可以刺激经济迅速增长，但大项目的数量是有限的。沿海地区的发展并不依靠大项目，而是千千万万的中小企业。西安的大企业不仅数量多而且规模大，但这种大企业对提高老百姓的收入起到的作用有限。且由于这些企业已经高度密集化，因此提供的就业岗位持续减少，这个时候，政府就应该把注意力放到培育中小企业上，特别是西安，这里智力资源丰富，如何培育高科技企业，给它创造一种机制，加上土地、房租、产业政策扶持，这些人才一定能够发挥自身优势，遍地开花，无形中也拉动了经济增长。

    林毅夫想吃泡馍却扑了空赞西安人很会享受夜生活

    虽然此次高端论坛的行程紧促，在西安逗留不到24小时的林毅夫念念不忘古城“极具特色”的夜市文化，并大谈自己曾经想吃泡馍却扑了一空的经历。

    在谈及对古都的印象，林毅夫表示，此行并非他第一次来西安，此前对西安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这里的夜市文化。他认为，西安无论是风味小吃还是文化景点，都是使其成为全国最重要的旅游城市的一张名片。

    说到这里，林毅夫不禁笑谈自己的一件遗憾事：“有天晚上很想吃羊肉泡馍，可是由于我到夜市的时间比较晚，羊肉泡馍竟然全部卖光了，这说明西安人很会享受夜生活。”

    不过为了弥补嘉宾的遗憾，在11月24日晚的简餐上，主办方特意为林毅夫补上了一顿泡馍，品尝过后，林毅夫连连称赞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