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
文/王建东
夏日傍晚,热浪在山城里慢慢退却,忙了一天的人们都想在外面喘口气,乘会凉,还有那些微胖的中老年妇女一群一群的跳健美操,那些半大小伙子跳街舞,还有趁人多的时候在广场上做小生意的……总之,广场上玲琅满目,应有尽有,人群拥挤的似乎比白天更热了。不想凑那份热闹,喜欢走在公园的角落里,享受那份清净,走着走着,忽听不远处传来曾经熟悉的三玄声,寻声而至,才知是一个盲人在一个凉亭下说书,好多老年人围在那听书了。
我在盲艺人面前驻足,看见那个小搪瓷缸子里,零星的放着票面不等的钞票。听着盲艺人那哀婉的弦音,我的心里无缘故地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一些儿时的情景在眼前恍惚…… 儿时的我,生长在大山深处,七八十那个年代的时候,陕北经济还很落后,山里的生活条件更差,交通非常的不便利,根本没有公路,更谈不上现在方便的通信网络和什么电视之类的现代娱乐器材,大多数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庄生活,小村庄偶尔红火热闹的晚上就是听书。
村庄里说书的情况大致有两种:一种是庙会里说的神书;还有一种是农家人请说书艺人说的还愿平安书。说神书一般一年一次,是几个村庄里的人合伙请的说书艺人,在靠近的庙里过庙会的时候说的书,因为陕北特殊的地理环境,人们要靠天吃饭,那个时候人们思想还比较落后,每个人的脑子里都留有封建神论的思想,把一年的风调雨顺寄托给山神庙,所以为祈求上苍给予恩赐,每年都要过庙会,给山神说书,求的一年的幸福。说还愿平安书的就不固定了,村民们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平安长大或重病老人早日康复,给山里庙里许下愿,孩子一般到12岁,老人只要病消人健康了,就请说书艺人说书还愿。
山里人把说书的艺人叫书匠。书匠当时是一个很吃香的行业,也很受农人欢迎的艺人,因为他们每到一处,都会给大家带去开心和笑声,也是那种闭塞的社会条件下人们文化生活的一种渴望。
在那个时候,听说最近村里要说书了,大人小孩都会期待在那份快乐中,大人常常会吓唬下孩:再不听话,不带你去听书,小孩子就很快不会调皮了,比说不给你吃饭都管用。要说的时候,前几天都开始筹备,说神书,一般都有掌管庙会的会长操办,早早会给书匠在村里一些比较收拾的利落、茶饭好的人家安顿好住处和吃出,被安排到谁家里都是一种荣耀。说还愿书的,那是自己家里的事,更是不能怠慢,要买酒肉,还要为匠人准备香烟,农村有句俗话:会招待的招待匠人,不会招待的招待丈人。意思丈人是亲人,招待不好也不会有什么,特别是书匠一旦招待不好,不给你好好用名嘴给神灵灵说不到,让神灵不感动,还不好“口愿”,那就得不偿失,所以书匠来了就是最尊贵的客人。
说书一般都在晚上,因为农人白天都忙,等到要听书的那天晚上,婆姨们早早把饭做好,大人娃娃吃了,都到说书的那家去听书,路近的前庄后院,一般的三里五里,远的还有十里八里的跑去听书。
在那个年代,山里人大多数住的是土窑洞,点的是煤油灯,在掌灯的时候,乡亲们来的也差不多了,有的坐炕上,有的坐板凳,有的干脆圪蹴在地上,书匠还在饭后喝着主人泡的浓茶,婆姨女子拉着家常,西家媳妇针线好,东家女女好茶饭…..男人们你一锅他一锅的抽着老旱烟,还时不时的把旱烟锅子在炕栏上敲的梆梆响,凑在书匠跟前想打听今晚上说的啥段子,书匠总是卖关子,你们想听啥,我就说个啥么。这时就有人提议说薛仁贵征西、也有人提议说孟良盗马……七嘴八舌,乱混混一片,娃娃们都在院子里嘻嘻哈哈打闹,一贯寂静的山村活跃起来了。
正在人们尽情欢笑的时候,书匠已经坐在窑掌,一声清脆的三玄声弹响,吵闹声嘎然停止,比将军下令都整齐,再看书匠怀抱三玄,腿绑板子,手带蚂蚱(书匠用的一种用枣木修成薄片用绳子穿起来制成的摔打小乐器)全身武装开始了他的说唱好戏。
“弹起三玄定准音,说个小段开正本”,一个出色的书匠,就是一个特别优秀的艺术家,他不仅要口才好,歌喉好,能说会唱,还有弹奏能力强,肢体语言丰富,表现力强,才能吸引听众,说笑话的时候能让人开怀大笑,说将军上战场的时候能激起汉子们懂得头发直竖豪情万丈,说到苦戏的时候,惹的农家老太太鼻涕一把泪一把……
农家人常说:好书能动人,一说三更明。其实那些书匠小段段大多数是自己编篡的,只要能逗人乐就好。比如三个女婿拜丈人。每次说,农人们逗乐不够,每次总央求书匠多说一会,多说一段,不知不觉就大半夜过去了,那些爱嬉闹的半大孩子都昏昏沉睡,只有那些大人们还在尽情的享受那种本土艺术的陶醉…..
这个时候,大人们乘着月光 ,驮着儿孙想着刚才的故事,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想到这,我又想起父亲驮着我走过羊肠小道的身影,想起母亲在身后不时的提醒,小心树梢挂着儿子。
“你喜欢听书?”一个朋友推了我一下,打断了天马行空的思绪飞扬,让我又回到广场的一角,看到那些听众不时的给那个搪瓷缸子放些钞票,我的情绪有些波动,我不知道这些本土原始艺术是没落了,还是进军都市了?
我知道,在这个现代艺术突飞猛进的年代,估计很少或者没有人再期待听书了,不光是都市的繁华,就连山村里也电视、VCD、电脑样样齐全,闭路、宽带无处不通,眼花缭乱的文艺节目多的应接不暇。但是,我们如何能让曾经给我们带来开心和快乐的本土文化艺术源远流长?它的生命之路走向何方?在我的内心深处打下了一个大大问号!(作者系延长集团吴起采油厂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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